青葙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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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5/14 22:07:00

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。车内,没有人说话。车外,滚滚浓烟遮住了太阳,县城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味道,沿途的村庄不时有草木灰落下来。

当地村民说,新田5个多月没下雨。山脚下的水渠干得一滴水都没有,有的庄稼被干死了,火场大量竹林、沙松树林和灌木枯黄干死。林内杂草丛生、藤蔓缠绕、枝叶相连。

我在林子里面随手抓了一把树叶,手指轻轻合拢,叶子就碎了,而手上却黏糊糊的。极其干燥的火场植被就像桶油,一点就燃,一燃就爆。

消防员把牺牲战友掉在火场上的东西拿回来

驾驶员想把车头调过来,刚开出米,却在后视镜看到车队右后方的山火烧下来了,前面是火,后面也是火,驾驶员慌了,他怕车堵住战友避险的路线,猛踩油门,开车冲了过去。此时,后面的车开也开不出来,调也调不回去,危险一点一点向车队靠近。有人发现附近有个水库。

几个消防员连忙把车扔在路上,往水边跑。“我们一群人就躲在水边,脚都发软。”一个消防员说,“如果那个火烧下来,我们就跳下去,但我又不会游泳。当时遗言都想好了。”

而此时,距离大火几公里的地方,天空都烧红了,空气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。很多人被烟熏到睁不开眼睛,有人咳嗽、流眼泪。

火的声音就像直升机在头顶盘旋,也像人站在巨大的瀑布旁边那样,烧到竹林的时候就像战场上两军激烈交战的枪声,“嘭、叭、砰砰、啪啪啪”,有时扫射,有时点射,有时爆炸。

打火就像打仗。前方是敌人,后方是村庄。

火场上的安全员

消防员蔡茂强已经牺牲在火场了,大家都憋了一口气,想把这火干掉。可一阵火浪呼啸袭来的时候,我们这些打火的人渺小如蝼蚁。

15年来,我看到的几乎都是风对火的影响,但这一夜却是火对风的作用。火着大了反而形成风,热气流轻而迅速上升,冷空气重而迅速下沉,形成了强烈的热对流,瞬间产生了大风。

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山上的火,从头顶上飞到对面的山顶,就像电影里的火龙飞上了天,形成了巨大的火头。

大火在天上形成了上百个小火球和火星子,不规则地散落在没有燃烧过的森林里,几秒钟,山林变成了火海,米以外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热浪。

火很快就烧向西源村和杨家村。我们架设水泵给村里的房子和可燃物增湿,将火挡在西源村多户民房前面。

2

10月23日傍晚,这两个村庄的险情刚解除,又一个村庄“迫在眉睫”了。老屋场至瓦里沅林区实施“一线点烧”以火攻火方案,几十台水泵,50台水车守住这个村。

“老炮”鲁学高进入了点火区域,他打了19年的火,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容易燃烧的植被,分段点火都要跑着点,就像点在汽油上瞬间就燃,一座大山,1分钟不到就烧完了。

阿坝支队的消防员将大火挡在西源村多户民房前面

我在路上拦了一辆皮卡车,让他们捎我去特勤打火的地方。上车后,驾驶员才说他拉着一车油,灭火装备用的,一下子把我整紧张了,车开得很快,火就在前方和右侧燃烧,天都烧红了,不时有火球和石头往山下滚,有时也会砸到车。

我们相当于坐在一个移动的炸弹上,随时可能爆炸。这样的画面就像科幻片里的世界末日,我感觉这段路开了很久很久,心跳得很快。20分钟后,我终于见到了特勤大队的战友。我决定把无人机飞起来看看这个恐怖的火场。

以前,我几乎不用无人机拍照,但今天的肥溪沅村火场实在太大了。当无人机飞到米的高空,我被无人机传来的画面给震住了。

我把无人机降到米以下,火场突然出现爆燃,形成了乱风,无人机突然失灵,被吹到对面的山上,黑屏的瞬间,我的心都凉了一大截。

变幻莫测的火场,它随时可能让你失去一切,包括生命。

大火丝毫没有减弱的态势,几十台水车和50多台水泵还在继续作业,负责水源泵的战友在山沟里用石头把水围起来取水,两条一米长的青色的蛇爬了出来。

他很怕蛇,但又不能离开水源泵,只能用左手拿着对讲机放在耳边听指令,右手拿着手电照着两条蛇的眼睛。我叫他,他才小声地应答。沿着小水渠而上,几处水源泵边上也出现了蛇,有花色的、青色的,还有黑色的。

直到天亮,我的战友们忙碌一宿才把火场控制住。可第二天中午,火场上方又突然起烟,再次发生爆燃。这个火场出现过上百次巨大的爆燃,我们从未在一个火场上遇到这么多的爆燃。

现场有人说,这可能是年大兴安岭特大火灾后最大的森林火灾。这次打火完全颠覆了要“把握最佳时段、选择最佳地段、运用最佳手段”和火烧迹地相对安全的认知。

随着全球气候变化,加上今年遭遇61年以来最强的高温热浪。我国森林防火已经由区域防火向全域防火转变,由季节防火向全年防火转变,由重点林区单点多发向非重点林区多点连发、集中爆发转变。

如果不能打掉这个火,后果不堪设想,涉及几个市州,这里是连片的国有林场和森林公园,林内及周边村庄星罗棋布,一旦烧过去,甚至会出现火烧连营,造成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将难以想象。

决战中的决战到了。

“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火打掉,明天送牺牲的兄弟回家,愿意跟我上的举个手。”有的人在举手,有的人直接去拿水泵管带水枪,有人在喊:“走,一起打回来。”

同时,4架直升机不停地洒水助攻。半个小时后,这个飞火被战友们硬生生打掉,才彻底按住整个火场。

3

发生爆燃的三塘沅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,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,鸡鸭鹅也跟着叫,被火逼到村里的蛇又返回山上了,村民回归了平静的日常生活。

我跟着普巴多吉几个战友决定上山,把牺牲的蔡茂强和跑出来的战友们掉在火场上的东西拿回来,带到汶川。

消防员把牺牲战友们掉在火场上的东西拿回来

从山脚下村民的房子上山开始,我在一路上看到烧焦的树林和土地,烧糊的头盔、水壶、手机、对讲机、灭火服、一条被烧死的蛇……最后到了蔡茂强牺牲的地方。

现场一度沉默,有人敬礼,有人鞠躬,有人点了一支烟放在那里,直到烟熄灭,才离开。

蔡茂强家距离汶川消防大队步行只有1.8公里。出发去湖南打火前一天,蔡茂强回家吃了个午饭,母亲做了儿子喜欢吃的家常菜。

他这次回来想和父母商量,如果25日羌历年能请到假,他要和女朋友去都江堰把房子定了,打算明年就结婚。手头有点紧,需要家里支持一下,父亲当场就答应给他付首付,但每个月的贷款得自己还。“要得,老汉。”他连忙回答父亲。

蔡茂强在训练

这位9岁经历了汶川地震的幸存者,家里曾遭遇4次灾难:7年,大火烧毁了住宅和农家乐,消防队很久才打灭;8年,房子修好后才住了20多天,又被汶川特大地震震垮了;年,住了两年的房子再次被特大洪水淹没;年,特大泥石流冲进家里,就彻底不能住人了,之后只能租房子。直到年,家里才在县城买了房子。

“经历了这些灾难后,两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‘长大了’。”蔡茂强的母亲说,“两个孩子知道是谁帮过他们,谁对他们好。”

后来,蔡茂强当了消防员,蔡茂强的弟弟参了军。哥哥一直希望弟弟能上军校……

同样是出发前一天,消防员冯坪坪给战友们做了一顿饭。他以前当过厨师。炒菜偶有失手,就有战友笑他:“就这,还是受过专业培训的。”在大家眼里,冯坪坪很大气,怎么跟他开玩笑,他都不记仇。

冯坪坪原本打算明年在重庆永川买个新房作婚房。他是二次入伍的消防员,第一次入伍,编到高超班上。

他干了两年就退役回家了,开火锅店失败后,到处打工,自称被社会“毒打”过。

两年后,冯坪坪和弟弟冯有棱一起加入了阿坝森林消防支队,冯坪坪分到汶川大队,班长又是高超。冯有棱分到了马尔康大队。

这次湖南打火,兄弟俩要一起上,他俩出任务很少会在同一个救援现场,今年,冯有棱在重庆打火,冯坪坪去泸定抗震救灾。

4

出发前一天,冯坪坪买了个烤盘,他打算周末烤肉给大家吃。晚上睡觉前,高超在网上给冯坪坪买了件T恤,让他注意查收,等明年夏天穿。

10月19日出发那天,刚好是冯坪坪农历24岁生日。父母发来很多语音祝福,他回复一个可爱的表情和3个字:“要得,好。”

母亲说,儿子忙的时候只会回复一个“好”字,不忙的时候他会回复很多语音,甚至还会发视频。

“儿子有两个酒窝,笑起来很好看。”母亲说,第一次入伍的时候不是很懂事,现在他懂事了。

阿坝支队的战友抵达成都后,蔡茂强和好友普巴多吉两人挤在了1米2宽的单人床上。刚入职时,他俩打球撞到一起,蔡茂强右眉缝了5针。

蔡茂强坐在床上跟交往4年的女朋友胖拉视频聊天。躺在一旁的普巴嘲笑阿强是个“耙耳朵”(怕老婆)。

刚上高速,蔡茂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,说自己去湖南打火了,火会很大,但不要担心,也不要告诉母亲,她才做了手术。事后再想,父亲感觉怪怪的,往日灭火,蔡茂强都是下山的时候才会报平安。

车队经过自贡的时候,蔡茂强给普巴多吉指了指窗外,这是他女朋友的老家。

在服务区,蔡茂强选了一个鸡腿,泡了一碗面。他把鸡腿给普巴咬了一嘴,又让另一个战友选鸡腿肉多的地方咬了一口。

深夜2点46分,蔡茂强上山前再次给女朋友发了一条
  辑丨杜一民


  对丨李之媛


  审丨孟诗琪

值班编委丨董俊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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